行尸走肉

“站好！”

短促而没有任何思考和辨识度尖厉声音，刺破空落落的宽阔甬道……几个人突然的楞在那里，没听清在说什么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站好！不会听人话啊！”

几个人才晃过神来，然后缓缓移动，低着头，一排站在那里。空落落的甬道里只有这几个人，还有从甬道顶上透过采光瓦落下的苍白的日光，这甬道那么长，那么宽，却没有一只鸟，一株小小的绿色盆景。

身穿制服的人转过头，厉声到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也没有任何情感，像个木乃伊，好像根本不是在跟人说话。可他未回头时分明看到有那张脸是有微笑的，转过头的瞬间却什么也没有了。

冷刺的命令结束，转回头，便好像回到了人间。

几个人单调的，慢腾腾的脱着衣服，天很冷，他们的动作显得格外僵硬和不方便。

几个人从来没想过，昨天可能还在跟朋友喝酒，跟老婆为一点小事而怄气，约好客户什么时间见的自己，今天就突然来到了这里；也从来没想过一墙之隔的世界是这样的，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温度原来真的可以不存在。“行尸走肉”、“冷酷无情”原来真的不是形容词！

“转过来！”

“把鞋脱掉！衣服！”

“还有袜子！全部脱掉！”

机械的执行着所有的指令，用不着思考，甚至用不着去感受地板是否冰冷刺骨，更用不着感知这甬道里的温度，身体自然会打颤，牙自然会打架，自然会流着鼻子……你不用考虑了，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，你唯有按照指令做着，脱掉，全部脱掉！

跨进这道铁门，一直在想，是这是真的吗？不是真的吧？玩玩而已了。过几天，就出去了……要是真要呆很久，那工作怎么办？出租屋里的电脑、手机、被子……怎么办？还有那几张熟悉的脸……

一路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，很安静，很安静……

穿着制服的人在下指令。

“这边……左转……那边……”

压抑的，高大的围墙，很阴暗，你感受不到尘世的温度。就算你还能回忆，过不了多久，就算你再怎么回忆，你都只能想起阴冷了。

四五个人依次从大门里开的那道小门进去，佝偻着背，厚重的铁门“哐哐哐……”的关上，世界就与你无关了。不论刮风下雨，春去秋来……

“新来的？”

“嗯，五个……还有几个晚上到……”

“辛苦了！吃饭没？”

“还没，在那边等了好久……带过来就到现在了……”

两个人站在旁边唠着。

里间铁栏杆那头，过来两个穿制服的人，戴着厚厚的手套，大步朝这边走来。

“来了？”

“来了！手续办好了？”

“就等你们带过去了！”

……

“把衣服都脱了！”

重复着话语，

说完，戴上口罩，胡乱着翻着几个人脱下的衣物，野蛮的撕扯着，扯不动就用剪刀“嚓”的来几下。

“脱快点！”

最前面的人穿得很厚，天很冷吧，他却穿了很多件薄薄的衣服，脱得很费力。穿制服的人催着他时，他便急红了脸。最后只剩下一条破了的红内裤，一直提到腰上。

“里面的衣服也脱了！”

“冷！”

“冷什么冷！犯事的时候怎么不冷？”

“脱了……好，转个身……好的，穿上内裤！”

……

“到那边站好！”

甬道很长很宽，撕扯的声音在甬道里哭泣。

一缕从甬道顶上的漏下的阳光打在那个人身上，好像感觉不到一丝温度。

“袜子脱掉！”

那人扶着墙脱掉袜子，小心放在自己的鞋上，光着的脚踩在水泥地上。这样的天气，人们很少会穿拖鞋了，跟不用说赤脚了。如果你用冷水洗个头，保证你整个头皮都是麻的了。

天很冷，空气凝固着。听不到人在呼吸，也听不到谁在吐着冷气。

戴着白手套例行公事一样的任意撕扯着脱下来的鞋子和衣服，好像不扯完，自己就犯下了什么重罪一样的，衣服和鞋子俨然比几个赤条条的人更加值得认真对待了。

当剪到那人的衣服和鞋子时，那人有些激动了，却一动不动的站着。每一下的撕扯，好似都扯动着他的内心。快一点，扯快一点，不要再如此肆无忌惮的扯慢腾腾的扯了。

“好了吧？好了我们就先走了……”

“好，辛苦了！”

“过来！排好队！第一个报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蹲下！跟着报：报告教官！五名犯罪嫌疑人请求入所！报告完毕，请指示！”

“报……报告……教官……五名……五名……”

“五名犯罪嫌疑人请求进入！报告完毕！请指示！”

“五名罪犯……罪犯……”

“是不是文盲？”

“算了算了……进去吧……”

“靠边！走黄线内！”

“好！停！”

“再报！”

“报……报告教官！”

“蹲下！报！”

“报告教官！”

“进！”

笨重的铁板门，拉开了……

“接人！”

然后一个穿着蓝色马甲的人就钻了出来，四下打量着，笨重的铁板门“哐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
“脱衣服！”瘦小的穿蓝色马甲的人鬼头鬼脑的说着，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二十来个同样穿着蓝色马甲的人齐刷刷看着这边。

还有多少是“久别重逢”的